一路沅水行梦中桃花源

常德桃花源刘伯源摄

我居湘中，休年假时，和三五友人结伴一路往西，领略了沅水两岸的诸多风景。

我们游览的第一站是常德桃花源。十多年前，我曾游过一次，这一次到的是它扩容后的新景区，登上了建成不久的水府阁。

站在水府阁上，宽阔的沅水在脚下悠悠流淌。水是那样青绿，远处一马平川，草色正浓。前方有几条小河先后汇入，到水府阁下好似形成了一个湖，水流平缓，但依然能看见流水激起的浪涛。天刚刚下过小雨，深色云层很低，仿佛想覆盖整个水面和原野。不久，太阳光透射出来了，渐渐地，远处露出一线白色的天幕。楼阁正对着水流过来的方向，水看起来是冲着楼而来的，到了脚下，却轻轻绕了过去，于是在楼的侧面，我能看到水去了远方。估计水府阁就是冲着沅水而修建的，没有沅水，楼的视野和灵气就小了许多。桃花源的灵魂在水，过去的桃花源，我们看到的只是一条小溪，扩容后的桃花源上升到了沅水的格局。我在楼阁上默立良久，看沅水波澜涌起又消失，消失又涌起……

这天午餐后，我们前往沅陵县凤凰山森林公园。公园里，古木遮天蔽日，有森严之感。随公路盘旋而上，我们来到山顶的寺庙，张学良曾被长期幽禁于此。他在诗中写道：“万里碧空孤影远，故人行程路漫漫。少年渐渐鬓发老，惟有春风今又还。”张学良少年得志，中年遇挫，人生终是悲苦，好在有玉人相伴，晚年平安，寿终正寝。凤凰山西北临汹涌沅水，绝壁深悬，山巅古寺当是与沅水相和而建，在沅陵城呈鹤立状。遥想当年的张将军，下山的路是被封锁了的，唯有悬崖下那放荡的水没有人能羁绊得住，可随他那孤苦思绪去寻自由的远方。

沅陵县城中心建有一个龙舟文化广场。广场地处沅水河畔，前面无障碍物，建有亲水码头，可见丰盈江面，视野相当辽阔，很是大气，无疑是市民休闲的好去处。闹市中能有这么一块休闲场地，是当地人的福气。这里还是一个接受红色教育的场所，广场后的平台上建了湘西剿匪胜利纪念塔，可供人凭吊。沅陵属于大山区，历史上有没有发生过大的战争我不清楚，但新中国成立前夕的剿匪行动曾撼动这片山水，那是人们心中抹不去的记忆。纪念塔矗立在沅水河畔，是否亦想让流水的柔情去安抚历史的沧桑？

告别沅陵，我们去了洪江市的芙蓉楼。芙蓉楼坐落于沅水与潕水交汇处，有“楚南上游第一胜迹”之誉，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。此楼建造其实甚普通，之所以有名，跟唐代著名诗人王昌龄有着莫大的关系，说透一点，全是因为王昌龄的那首《芙蓉楼送辛渐》：“寒雨连江夜入吴，平明送客楚山孤。洛阳亲友如相问，一片冰心在玉壶。”诗的影响力巨大，如水雾般飘忽的缠绵意韵早已植入国人的灵魂。在芙蓉楼上凭栏远眺，看到一派碧蓝的流水，如置身苍茫云海间。故乡与亲人远在重重关山外，只有眼前的这条河连通大地经脉。此情此景，岂止是当年的王昌龄会表达思念，放在今天，谁又不会生些离愁别绪呢？

我们抵达永顺县芙蓉镇时，已到了下午晚些时候。夕阳从酉水一边斜射过来，把这座千年古镇映照得无比辉煌。不知道为什么，这辉煌让我无端生出一些忧伤。芙蓉镇原名王村，因电影《芙蓉镇》取景于此而更名。灵泉溪是芙蓉镇的动脉，自东向西穿越小镇，于街尾顿然下挫，注入沅水一级支流——酉水，终日发出轰然声响，在那一片水域和古镇上空交响回荡，无穷无尽。所以芙蓉镇又有“挂在瀑布上的千年古镇”之称，想来是名副其实的。

因水而生、因水而荣的古镇如此繁盛，乃湘西山水的灵气使然。除了电影的助推，这里的风土人情也有迷人的感召力，吸引着四面八方的游客纷至沓来。就在我和几位友人在芙蓉镇街头品尝美食时，我的另外一些同事和朋友已先期或随后将赶到芙蓉镇。我们在芙蓉镇住了一晚，旅店枕流而建，窗外连绵不绝的水声响彻通宵，浑厚而饱满，充盈天地间，无丝毫烦扰，我竟睡得踏实而忘记了自己此时正身处异地。这是城与水的融合，是自然与人的和谐。

离开芙蓉镇，我们前往古丈县坐龙峡。坐龙峡行政上虽属古丈县，离芙蓉镇却很近，我们在车上还没来得及打个盹，目的地就到了。

经由千百年风吹水蚀而成的坐龙峡，一直隐逸于湘西十万群山之中。峡长七里许，最大落差达米，宽处不足丈，最窄处仅容一人通过。谷内绝壁纵叠，溪瀑横悬，崖树斜逸，异草遍坡。作为一个好游山水者，我是喜欢坐龙峡的。走进这样的峡谷，人显得特别渺小，无论是在山水面前，还是在树木面前，皆如一颗尘埃在山间飘荡。这里的空气无比清新，沁入肺腑，有一种马上就要被融化的感觉。除了起初一段是人工平湖，越深入，水流越急，尤其是当看到凌空飞下的那一道道瀑布，你不得不感喟大自然的勇敢与力量。它们勇往直前，不惧怕粉身碎骨，终于成就旅途上那一道道风景。还有水的干净和晶莹透亮，又岂是我们平时所见到的水的模样？这是水的原生态，如初生婴儿般纯洁。我想，要是大地的每一条水流从它的发源地直至流到大海都是这般样子，那该多好！

短短几天的湘西北旅程很快就告结束。走完这一路，我恍然有所悟：这一路景致都与沅水这条日夜奔腾不息的河流有关。来自千山万壑的涓涓细流，最终汇成大江大河，滋养了苍茫大地与芸芸众生，也创造了无数绝妙的风景。（作者：廖双初；编辑：宋雨秋）